无需再论中医是不是科学(3)

5 医学并不从属于自然科学

“中医是不是自然科学”这一提问错误的另一根源在于：医学，无论在哪个时代、无论是西医还是中医，其基本目的都是更有效地“救死扶伤”，而不是成为自然科学。

19世纪起，人们使用自然科学研究成果征服自然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这使得实验室的研究模式被扩展到了知识界的方方面面，“科学”成为一个学科彰显自身合理性的标签，各学科纷纷效仿自然科学并相继宣称自己是一门新的科学。当时的西医迅速吸收了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和前沿的研究成果，形成了一种与以往的医学不同的生物医学模式。生物医学模式早期确实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8]，但其后期受到唯科学主义的影响，过度地科学化，甚至试图将医学完全变为自然科学则造成了西医的危机。经过1个多世纪，过度科学化的生物医学模式变成了冷冰冰的医学[9]，它“视生物因素为惟一影响健康和疾病的因素……过高地估计当代医学的成就，以为当代医学是无所不能，无所不可做的……其眼中只有技术和设备，没有患者，对患者的冷漠无情，使医学日益失去爱人的关怀，医患关系日益恶化……”[10]，这与医学的目的背道而驰。

自然科学追求确定的知识，致力于排除来自人的干扰，它大量使用数学作为理论表达的语言，显得十分精确。生物医学模式也借鉴了实验的方法和数学的语言使得人们赞叹它的精确。然而数学精确性的获得，正是以舍弃它不能表达的部分为代价的。海德格尔曾说：“数学的自然研究之所以精确，并不是因为它准确地计算，而是因为它必须这样计算，原因在于，它对它的对象区域的维系具有精确性的特征。与之相反，一切精神科学，甚至一切关于生命的科学，恰恰是为了保持严格性才必然成为非精确的科学。虽然我们也能把生命理解为一种空间—时间上的运动量，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再是在把握生命了。[11]”由于数学化的限制、理论模型建构的需要，许多信息在生物医学理论建构的过程中被有意或无意地忽略，而这些被忽略的信息对活生生的人，尤其是患病的人来说具有重大意义。

自然科学并未涵盖医学研究的所有对象。医学不仅仅关注人的身体，还关注人的心理或情志因素对疾病发生、发展和治疗的影响[12]，这些都难以数学化，很难在实验室里研究。可见，医学与自然科学只是在人体的层面上存在研究对象的交叉，从而医学与自然科学并非从属关系，而是两个并列的学科。即使被西医界排斥为替代医学，中医作为医学的一部分，亦非自然科学的从属。从头针的发展过程看，自然科学恰恰成为了促进中医发展的手段。

6 结语

由于“科学”含义的模糊不清，日常语境下“中医是不是科学”是一个无意义的问题。专业术语的语境下“中医是不是自然科学”的问题并不符合医学本身的目的，由此产生的争论也失去了意义。在所有以自然科学为标杆批评或质疑中医的声音背后，都隐含着错误的唯科学主义思想，学者们应当看清这种思想对医学界乃至现代社会整体的巨大危害。为了集中力量推动中医发展，我们应消解“中医是不是科学”这类问题，不再讨论。学者们应当更理智地看待自然科学，清醒地意识到自然科学并不是惟一的或最高的知识形式，意识到自然科学对于中医发展而言是一种可用的手段，从而让自然科学更好地为医学的发展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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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科学学研究》 网址: http://www.kxxyj.cn/qikandaodu/2021/0418/539.html